河姆渡遗址位于浙江省余姚河姆渡，距今六、七千年。

河姆渡遗址出土一件夹砂灰陶陶块，形似马鞍，略残，上有盆栽植物的刻划图案。在一方形框上，阴刻以五叶组成的栽培植物，五叶中一叶居中直立向上，另外四叶分于两侧互相对称。这是至今我们所能见到的有关植物盆栽的最早资料。盆栽的这种五叶纹植物是什么植物?当时盆栽植物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当时盆栽植物是为了观赏或食用，笔者认为可能性不大。河姆渡人居住在美丽富饶的林边泽地，举目尽收大自然风光，没有必要盆栽花草作为居室欣赏。现已发现的用作欣赏的盆栽花卉史料是迟至汉末六朝的河北望都墓壁盆景画，但是否真是盆景，颇有可疑之处，原报道也认为是“净水一盆,盆中插红花”。很可能只是水盆插花，并非盆景。直到东晋隋唐时期盆景才逐渐盛行起来，陶渊明、隋场帝等均有咏盆景花卉诗作。年，还在陕西乾陵唐章怀太子李贤墓发现仕女托持盆景的壁画。河姆渡人大规模地种植了农作物，发现的稻谷遗存堆积平均厚达20-50厘米，且伴出有大量的农具骨耙，再说河姆渡时期气候温暖，生境复杂多样，遗址出土有虎、象、猴、鹿、鱼、龟、鳖、蚌及菱、芡、橡子等大量的动植物遗存以及镖、矛、镞等渔猎工具，说明当时采集渔猎的收获量是很大的，河姆渡人随时随地可以采集渔猎辅佐农业之不足，似乎也没有必要盆栽蔬果以佐食。

这种盆栽五叶纹植物最有可能是用于祭祀。

陶块上的五叶纹植物，从形态上推测与万年青最相似。万年青学名为BohdeajaponicaRoth,是百合科多年生阔叶常绿草本植物，叶丛生于粗短的地下茎上，3-6枚，呈披针形而大。春天，叶间抽出淡黄色穗状花序花茎，花后结红果。万年青是中国本土植物，在山东,江苏、浙江、江西、湖北、湖南、广西、贵州、四川都有分布，江浙一带属于主要分布区之一，且万年青适宜生长在海拔-米的林下潮湿处或草地上。这与当时的河姆渡生境极为相似，河姆渡附近即有平均海拔-米的四明山区，且抱粉分析结果证明遗址中有百合科(Liliaceae)植物。

万年青绿叶红果，非常壮丽，在中国传统中一直视为“吉祥”之物，如上海崇明岛农村就流行一种栽万年青的婚俗。新娘将万年青作为陪嫁物带至夫家，婚礼翌日中午由新郎栽植，寓意“美满婚姻万年青”。万年青很美观，但不是富贵的牡丹之美，清纯的莲荷之美，冷傲的梅菊之美，它的美常给人一种类似于松柏的悲壮气氛，是一种崇高美。所以，万年青常被用于一些比较壮严肃穆的场所，如大典、祭祀、重大会议、灵堂等。祭祀是原始人的一大社会活动，甚至到了奴隶、封建社会,仍以为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原始人对自然、对人类本身都了解极少，他们的生存在很大程度上得听天由命，在这种生存的恐惧和迷茫中，经常祭祀万物成了他们获取精神平衡与慰藉的手段。河姆渡文化中已反映出诸多宗教意识，如众多的鸟形艺术品、蝶形器等很可能就是对大自然或图腾崇拜的一种迹象。

为表崇敬之意，祭祀物一般要由器皿盛装。商周时期诸多青铜礼器就是一证。河姆渡人已能大量制作陶器，这样他们就有可能用陶器栽上或装上供品，恭敬地祭祀万物之灵，祈佑人寿年丰。河姆渡遗址出土的陶器大部分为实用器，如釜、罐等，造型纹饰都很简单，素面或儿何形纹饰，但有一小部分陶器上不厌其烦地雕刻一些精美图象，如猪纹方钵、穗猪纹盆、鱼藻纹盆及本文所记的五叶纹残陶块等，这一部分精饰陶器很可能就是当时的祭器。

注释:

1.《浙江河姆渡遗址第二期发掘的主要收获》,《文物》年5期。

2.《河北望都县清理古残墓发现彩绘壁画》《文物参考资料》年5期。

3.姚鉴:《河北望都县汉墓的墓室结构和壁画》,《文物参考资料》年12期。

4.章胜利：《盆景简史》,《农业考古》年1期。

5.《河姆渡遗址第一期发掘报告》,必考古学报》年1期。

6.《浙江河姆渡遗址第二期发掘的主要收获》,《文物》年第5期

7.《河姆渡遗址动植物遗存的鉴定研究》,《考古学报》年1期。

8.《中国高等植物图鉴》,科学出版社年.

9.《浙江省余姚市地名志》,年。

10.孙湘君:《“河姆渡”先人生活时期的古植被古气候》,《植物学报》年2期。

11.《中国民俗辞典》,湖北辞书出版社年。

12.林华东:《试论河姆渡文化与古越族的关系》,《百越民族史论集》中国社科出版社年。

13.陆思贤:《新石器时代的鸟形装饰与太阳崇拜》,《史前研究》年1-2期合刊本。

信息来源

原文题目《试论河姆渡盆栽五叶纹植物》，原载于《农业考古》年第1期。感谢作者授权文章发表。引用请参照原文。

作者简介：

俞为洁（-），女，浙江杭州人，浙江省社会科学院文化所研究员，主要从事史前农史考古与农业文化研究，相继出版了《饭稻衣麻：良渚人的衣食文化》、《中国史前植物考古》、《中国食料史》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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